最近收看美國新聞，不時聽到川普說出「排乾沼澤」這個字眼，而一直感到困惑：為什麼「沼澤」會是政治議題？在我印象中，美國南方的沼澤是養鱷魚的地方，泥濘險惡。那麼，如果沼澤是個比喻，那麼排乾沼澤（Drain the swamp）被用來指涉什麼呢？

沼澤的土壤富含有機質，這種濕地生態能滋養多種動植物的生長。只不過，對人類來說它並不是合適的居住環境，其中孳生的蚊蟲更可能傳播危及人類的傳染病，例如瘧疾。「排乾沼澤」（drain the swamp）字面上的意思是排乾沼澤的水，以便消除害蟲滋生的環境，減少疾病的傳播。

來到現代政治和社會的語境中，排乾沼澤則通常被用來比喻清除腐敗或根深柢固的權力結構，以消除其對社會國家的危害，這個詞在美國政治中特別常見。

美國人使用「排乾沼澤」這個比喻的起源可以追溯到20世紀初。最早的記錄之一是美國社會民主黨創始人之一維克多·L·伯傑（Victor L. Berger）在1912年所著的《資本意見》（Capital Opinion）一書中提到：「如果我們想擺脫那些蚊子，我們應該排乾沼澤——改變資本主義體系。」 （“We should have to drain the swamp — change the capitalist system — if we want to get rid of those mosquitos.”）

沼澤既是美國人耳熟能詳的生態樣貌，久而久之這個具象的比喻自然深植人心，經常被用來表達改革體制積弊、減少官僚主義，以及打擊貪腐的訴求。例如，1983年時任美國總統的雷根（Ronald Reagan）曾表示，他之所以參選總統是為了「排乾沼澤」，意指他要限制政府的權力範圍和發展。

川普從2016年參選總統開始，也頻繁使用這個詞，作為一種象徵性的口號，宣稱要清除華盛頓政治體系中的腐敗、特殊利益團體和官僚主義。不過「drain the swamp」這個詞彙並不是共和黨專用，只是在現代政治語境中，它較常與美國共和黨相關。

民主黨也會使用「Drain the swamp」來表達對改革和反腐敗的訴求，但他們的焦點通常會放在不同的方面，比如金融規範、社會公正或環境政策。

政治環境大掃除，幾年一次？

2025年川普重新上任後，任用企業家伊隆·馬斯克領導新成立的「政府效率部」（DOGE），負責削減政府開支。DOGE的行動引起各界的關注，有支持，有反對，爭議也很多。這種引入民間力量來檢視政府效率的做法其實不是史上創舉，更可能是來自雷根總統時期的做法。

雷根總統（任期1981-1989）主張縮減政府規模，推進小政府和低稅收的政策。他在1982年6月成立了一個特別委員會，其正式名稱為 「總統私營部門效率與成本控制委員會」（President’s Private Sector Survey on Cost Control）。這個委員會由商界領袖、管理專家和志願者組成，目的是尋找聯邦政府運作中的浪費與低效率現象，並提出削減開支的建議。委員會由商界領袖 J. Peter Grace 擔任主席，因此這個委員會又被稱為Grace Commission。（參考資料：維基百科 Grace Commission）

這個委員會審查了聯邦預算，對超過2,500個政府項目進行了分析，並在1984年1月向國會提交了一份詳細報告，揭露了聯邦政府在資源使用和預算分配中的浪費、財政管理不善等問題，並提出改革建議，包括精簡聯邦政府機構、引入私營部門的管理、加強合同和項目的審查。

儘管Grace Commission的報告提出了許多具體建議，但真正落實的改革卻非常有限，主要是由於政治阻力和官僚體制的慣性。不過這個委員會的成果確實加深了美國民眾對政府浪費和低效率的關注，為後來的預算改革和審查奠定了基礎。

以上Grace Commissioin的作為是否聽起來似曾相識？感覺就是DOGE的前身。

政治沼澤排不乾？

當今的川普和當年的雷根都是代表共和黨執政，他們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非政界出身，前者是房地產商人，後者是演員。或許是因為沒有政界背景和資源，使得他們選擇援引政界以外的力量來解決問題。當然，無可避免地他們也都會面臨政界的阻抗和反撲。

好消息是，如今的DOGE不但有馬斯克這位桀驁獨行的企業家領軍，還有潛力無窮的AI工具加持，使得這次的「政府效能大體檢」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出報告。當年Grace Commission大約花了一年半時間提出結論，而DOGE在川普上任不滿一個月就開始揭露政府內部可疑的積弊，這種速度在政治圈算是閃電級的吧。

還記得2022年馬斯克收購推特後，大刀闊斧進行了一連串的變革，還把名稱硬是改成了X。現在看起來，三年前的推特改革豈不就是今天政治改革的練手？！

說到打擊官僚主義、整治貪腐和消除積弊，那當然不是在美國才有的訴求。許多國家的政治人物在施政宣傳或選舉訴求中都會提到這些。人心望治，身為市井小民的我們當然想要政治清明、政府清廉有效率，所以通常都會支持「主張把沼澤排乾、清除政界害蟲的政治人物」（畢竟，說要清廉、打貪腐，誰敢反對？）。

問題是，歷史好像總是不斷往復循環，政治更是如同永遠排不乾的沼澤。即便民主社會人民每幾年拿到一張選票，能施展的權力其實有限，國家政治實質上是長年混跡圈內的一群人在出手操弄。政客是玩真的玩假的，我們人民又能干預多少呢？每隔幾年，總是需要一番清除腐敗和積弊的行動。

此次DOGE的作為是否能收到預期的成效，不應悲觀也無法太樂觀，端視川普總統除弊有多精準、反對者的阻抗力道又有多強。不過，若是DOGE獲得超越雷根總統時期Grace Commission的成果，那麼我相信不但美國政治能獲益，這也會起到示範的作用，影響到世界各國的政治改革氣氛。